甜酒酿

“黑夜万梦星”

山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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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过山丘




梧桐一颗  无可上升 平淡向




"你这就要走了?"班小松看着拎着三个行李箱的邬童懒洋洋的问。



"不走,难道在这搞行为艺术?"邬童翻了个白眼,认识了这么几年,班小松的智商从来没有达到及格线。


"我说,那你还不走,过一会该登机了吧。"班小松无视邬童的冷嘲热讽,表情上带这些揶揄。


"还不走,不就是在等尹柯么。"听着空姐对于起飞的催促,班小松在心里吐槽,却也只能陪着邬童继续等。不过也不怪人家尹柯到现在还没有赶来,是你邬童太混蛋说走就走的突然。明明高考前的那个星期还在和尹柯还有自己展望未来,信誓旦旦的立了个大学哪怕不在一个学校也要在一个城市的flag,结果毕业聚会的那天突然的就说自己后天要走。


当时还在K歌的班小松一个破音刺破了大家的耳膜,热闹的人们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,一瞬间的静默让尴尬蔓延,大屏幕上的那句“朋友一生一起走”显得尤为讽刺,明明说好在国内的棒球联赛大展风采,怎么就说走就走了呢?大家十分震惊,可尹柯还是一贯淡淡的神情,仿佛并不在意,只是明亮的眸子里浸满了水汽,然后一杯接一杯的喝酒。


对不起,对不起。邬童在心里说。



"不好意思啊,我来晚了。"尹柯喘着粗气匆匆赶来,"明华路上出车祸了,都堵在那了。"


"赶上就好,赶上就好。"班小松拍了拍尹柯的背。


"尹柯。"尹柯听见邬童叫他的名字。


"好好保重。"尹柯被邬童紧紧搂在怀里,"嗯,你也是。"尹柯小声的回答。他看着邬童冲进熙熙攘攘的人流,白衬衫在通透的机场里格外耀眼,浅蓝色的牛仔裤遮不住他长直的腿,尹柯就这样微笑着,一直到他淹没在人群中,再也找不见。可班小松看见平日里最稳重坚强的尹柯在回头的时候落下一滴泪,他轻轻的说:"也许,邬童再不会回来了。"


后来的尹柯总是能想起那个应该泡在汽水里的夏天,尹柯看着因为车祸纠缠不清而无法前行的路,下车自己跑了三个街口,那是尹柯觉得自己一生最脚下生风的时候,仿佛自己只要一直奔跑,就能追赶上那个夏天,就能留住那个人。


可眼前沟壑难平,时光不复。



邬童这一走,就是十年,这十年,尹柯在帝都上完了大学,成了一名金融界的翘楚,又在父亲重病时辞了自己日进斗金的工作回到双清,送走父亲后,尹柯便再也没回到北京,而是又在双清安营扎寨,度过余生。尹柯说到底还是舍不得的,从小别人都夸得他沉稳,又或者羡慕他通透。又有的人觉得他温暖,或者觉得他冷漠。尹柯其实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,因为他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,就像他知道自己加入棒球队以后跟母亲会有多水火不容,他还是去了,就像他知道邬童去国外会有更好的发展,所以也没有过多的挽留。不管自己去了多远,去了多久,他还是对于这片名为家乡的土地有着特别的感情,所以他回来了,也不再走了。但更多的是因为双清有太多自己与他的故事,不用刻意去想,就能够纷至沓来。尹柯觉得自己一直活在别人的想象里,真实的自己并没有那么洒脱,也会对某件事情有着难以放弃的执念,真正的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沉稳,也会在许多小事上慌了神。



而在第十年,邬童回到了双清,带着自己的喜讯,他要结婚了。


新娘是个美人,笑起来有甜甜的酒窝,还是个混血,邬童在美国的校友。邬童给所有高中的同学和初中的同学送了请柬,请柬上郎才女貌十分登对,新娘小鸟依人,新郎眉目含笑。可十年太长了,长到大家为了生活和理想各自奔波,最终没有几个老朋友有时间奔赴现场。这些老朋友里,既没有班小松,也没有尹柯。

班小松故意没有去,邬童走的时候,他信誓旦旦的对尹柯说他的担心是多余,邬童这么惦记尹柯,这么喜欢尹柯,怎么可能一去不回,可没想到,这十年间邬童与他俩鲜有电话联系,逢年过节也没有回来过。班小松很生气,气邬童不够意思,不把自己当哥们,又气邬童明明知道尹柯那些暗里的心意,却还用这种方式凌迟尹柯。


尹柯听着班小松絮絮叨叨的念,笑着摇了摇头:“小松,你知道吗,有些事情,就是无法挽留的。从他走的那一刻起,我就知道,他真的不会回来了。”


尹柯说不上来原因,又或许是因为他太了解邬童,太熟悉他的眉眼,当时他走的太快太决绝,尹柯突然就知道,邬童可能不会再回来了,再回来时也不会是他的邬童了。一语成谶,又能如何?尹柯挂了班小松的电话,穿了件红黑相间的格子衬衫,蹬了一双万斯的经典款,就去了邬童的婚礼。可他没有走进去,哪怕他再怎么装作不在乎,哪怕他再怎么暗示自己邬童与他从来都不可能,可他还是没有办法,对着邬童的满座高朋,对着他笑面如花的妻子,完整的说出一句祝你幸福来。尹柯觉得自己又自私,又愚蠢,他只能在婚礼大堂外,听着里面的热闹非凡,把自己那些念想一点点抽干。


这些年,事情变得太多了,曾经最让人害怕的癌症也被攻克,尹柯想着,要是父亲能够再挺个十年到今天,就仍然能够幸福的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了。邬童结婚后没有再回美国,接手了父亲的公司,有时还会在商场战争中打两次照面。尹柯还是那个样子,挺拔,瘦削,像是16岁的时候,也像是20岁的时候,这么多年孑然一身,身边也没有一个女朋友,很多时候,邬童很想劝劝他,可到底自己是说不出口的,自己先飞到美国,开始了单方面隔绝,又在回国的时候直接在尹柯心上捅了一刀,现在的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劝说,却抵不住心疼,这些年,时光像一把卷了刃的刀,切不断两个人之间的联系,只能一点一点的磨,磨的邬童痛不欲生。后来邬童看着尹柯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来跟大家聚会,邬童才放下了心,邬童以为两个人终于可以各自走上各自正常的轨道,却在一个熟睡的深夜被久久没有响起过的声音吵醒,电话那头的尹柯哭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邬童还是在他支离破碎的言语中听出,市中心医院,我妈,要走了。等到他赶到的时候尹柯的母亲还在手术室抢救。


尹柯蜷缩在地上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哭声。他以为的长长久久从邬童的离开开始一直在不停地被打破,不知过去了多久,母亲已经离开了。尹柯觉得自己大脑一片混乱,这么多年各种压抑的情绪都一点点在心里蔓延,他送走了父亲和母亲,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儿。而邬童,邬童说走就走,狠心的不再与自己联系,却在大洋彼岸过得有声有色。而自己始终无法放下邬童去开始新生活,就在自己还在被回忆不断拉扯痛苦不堪的时候,邬童却已家庭美满,小宝宝也能咿咿呀呀的说起话。为什么?为什么!尹柯不明白,他只觉得怒火中烧,这一切的一切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。他看着那个还在跟医生交涉后事的邬童,那个自己一个电话就能在深夜赶到的邬童,正在忙前忙后的邬童,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。


班小松到的时候看见尹柯一拳打在邬童脸上,他吓得奔过去劝架,他听见尹柯这辈子最撕心裂肺的话:"邬童,我他妈就是个傻逼!我这么多年心心念念放不下,你到好,跟个没事人一样。说走就走了,说回来就回来了!这么多年不联系我了,结婚还知道给我发请柬?你他妈什么意思?这么多年!你是真的傻还是假装糊涂?毕业那天我问过你,你真的没听见吗?现在你家庭美满事业蒸蒸日上,我呢?我什么都没有了!什么都没有了…"



我没有了最爱我的家人,也早就失去了这辈子的挚爱,浑浑噩噩的活着,又为了什么?


尹柯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没什么,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邬童眼角有些青紫,应该是尹柯晕倒前的杰作。"医生说你急火攻心,又发了烧,才会晕倒的,阿…阿姨的事情你不用担心,小松去处理了,一会还有事情,我也会去,你先安心等着退烧吧。"邬童的手去探尹柯的额头,被他躲过。



尹柯面色如纸,晕倒的时候邬童觉得心脏都停滞了一下,慌慌忙忙的找到医生,医生无奈的说:"怎么不早点送来?这样子应该已经烧了很久了。"


邬童知道尹柯能忍,高烧一天也能忍到最后都处理完毕才打电话给自己和班小松,高中的时候打比赛疼到直不起腰却直到打完比赛还会说没有关系,可实际那个时候已经步履艰难,如今能忍住自己突然的离开甚至不去责怪自己,也能忍自己结婚邀请他这种伤人的事情还给自己短信了祝福,尹柯忍了这么多年,是自己一直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刺痛他,是自己混蛋。



"尹柯,我知道,这么多年,是我做的不对,等你好了,我再让你打一顿好不好?尹柯,你知道吗,如果能够回到过去我就不会去美国了。知道你是这个样子,我死也不会走的。"尹柯闭上了眼睛。



"可是啊,尹柯,我们没有办法回到过去,也要为年少自己年少的选择负责,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离开是错,还是留下是错,所以我做了一个选择,现在我知道了,却也还是只能错下去。"


"你后悔吗,邬童?"


"邬童,我不希望你后悔。"尹柯看着他那双桃花眼,"哪怕我们不能再是什么关系,我也希望,你能幸福。"


一切都已成定局,我们谁也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,既然我们都做了决定,那么,就都按照自己的方式继续走下去,不必回头,也别觉得后悔。


尹柯后来回了次家,又跟小松和邬童一起去了母亲的墓地,他在母亲的墓前泣不成声,爱情的红线弯弯绕绕,此生他与邬童不能牵手,不怪月老,不怪邬童,不怪自己的母亲,能责怪谁,也许只是命运吧。命运里面有的人能够相悦,不能相守。


尹柯终于释然,也跟假扮自己女朋友的公司同事道了谢,总是希不望母亲走的时候担心的,可是,妈,我这一生,注定只有自己一个人了。我明白你当年的苦心,可我,终究是做不到了。


我把心里那些关于爱情的燃料都在那一个人身上烧干了,也把自己都烧尽了,只等着被风扬起,我的余生也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了。


60岁的时候尹柯终于结束了他的人生,他早早的就跟班小松联系好,那个时候班小松总笑他杞人忧天,却没想到,真的这么快。



葬礼上活泼乐观了一辈子的班小松红了眼睛,剩下尹柯交代的事都是邬童完成的,送走了尹柯这一生所有的交际圈,班小松哭着问邬童,你明明听见当年尹柯问你了,你为什么还是要走呢?


邬童想起那个久远的日子,尹柯喝的半醉半醒,拽着邬童的袖子小声的说,能不能别走?邬童装作没听见,因为他想起一天前尹柯妈妈对自己说:"童童,小柯这个孩子我太了解了,你们俩个的事,瞒不住我,也瞒不住他爸爸的。我不想多说什么,但是老尹身体不太好,得了癌症,小柯不知道,我们也不打算让他知道,你们的事,我不会同意,他爸爸也不会同意,今天他爸爸去医院了,可能没有10年20年的寿命了,算阿姨求你,让他爸在活着的时候省点心,成吗?"


尹柯母亲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咄咄逼人,可就是这样,邬童便再也没了反抗的能力,他太知道家人离开的痛苦,也不想尹柯和自己在这条路上难走的与家人反目,更何况尹叔叔还生了重病。


那时的他太小,小到还不知道如何去权衡利弊,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。路难回头,他已经被时间推着走。


只能在已经苍老的今天,向着那座荒芜的山丘,挥一挥衣袖。






番外


尹柯很喜欢李宗盛的山丘,16岁的时候就曾跟邬童分享,只是那个时候懵懂的他们听的更多的是他诗意的文字,念白式的唱腔,再后来,邬童离开双清,尹柯再听那首歌,多了点对于无法挽留的无奈,父亲离世邬童结婚的时候,尹柯又多明白了些沧桑和悲凉,再后来送走母亲跟邬童单方面的大打出手以后多了些不甘,最后在母亲遗物里得知当年的事情自己才发现,原来那首歌唱的是释然。



越过山丘吧,虽然已白了头。

越过山丘吧,虽然已无人等候。






还是写了一个,终于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一个小目标,最近生活忙,但是很充实,也希望宝贝们都能够踏实,努力的过好生活,希望大家看的愉快,比心。




补充哈哈 在这个自己想要归档的时候,又把这篇拿出来删删减减,所以如果还有人能打开的时候希望会发现有一些小小的不同,当然 对于李宗盛的山丘这首歌纯粹是个人解读加为了贴合文章,也不算是完整的自己的想法,感谢世界上有这么多奇妙的人,让这个世界那么诗意,那么美好。在这个时代里遇见那么多人,是多么幸运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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